查看單個文章
  #1  
舊 06-30-2004, 01:33 PM
ㄚ良 ㄚ良 目前離線
退休...
 
註冊日期: Jul 2000
文章: 1,235
ㄚ良 正在向一條出名的路上前進,路途艱辛,看他的了!
流血 活埋庵 -1 炎夏消暑良伴...膽子者勿看

黃昏的時候,雪下得更大。   我深一腳淺一腳在在雪地裡走著,有點擔心。地圖上指出的那個村莊怎麼還沒到?根據圖上的指示,我該早就到了。唯一的解釋就是:這一場大雪使我迷路了。   水不成問題,到處是雪。但食物只有兩個乾饅頭。如果我找不到有人的地方,那麼我的生命只怕可以用分來計算了。   轉過一個山嘴,突然一朵燈光跳入我的眼眶。我又驚又喜,加快了步子,走上前去。   這是個小小的草庵,其實也不比一個涼亭大多少。在庵門上,掛著塊白木的匾額,上面寫了三個字:『活埋庵。』   這個陰森森的名字並沒有讓我害怕,我知道這是一個古代的志士給自己家取的名字,以示異族定鼎後與之的不妥協。這庵中,只怕也是個對現實不滿而逃禪的人吧--如果能夠和他清談一夜,但也不枉此行。   我叩了叩門,道:『請問,有人麼?』   裡面有個人應道:『進來吧,門沒閂。』   我推開門。   裡面只有一枝蠟燭,照亮了門口的一小方地。一個老僧坐在角落裡,在夜色中,模模糊糊地看不清面目。   『施主,請坐。』   在他面前,有一個蒲團。我盤腿坐了下來,道:『大師,我迷路了,請讓我借住一宿吧。』   這和尚袖著手,一動不動地坐著:『施主這樣的天氣還要在外奔波,真是辛苦。』   我只是淡淡一笑:『天下熙熙,皆為利來。天下攘攘,皆為利往。』   『不外三毒。經曰:能生貪欲、瞋恚、愚癡,常為如斯三毒所纏,不能遠離獲得解脫。施主三思。』   『大師一語如棒喝,然天下事,有知其不可為而為之。雖千萬人,吾往矣。』   他一動也不動,只是道:『三界無安,猶如火宅。眾苦充滿,甚可怖畏。』   我道:『大師佛法精深,但我只是個俗人,娑婆世界,於我等如四聖。』   他抬起頭,又道:『一切色相,皆為虛妄。施主想必讀過佛經,可曾修過五停心觀?』   我道:『不曾。然天下不淨,我自潔淨,人無慈悲,我自慈悲,大千之中,因果不昧。』   『施主有大智慧,』他已沒有了笑意,『不過施主,你可願聽我說個故事麼?草庵無茶無酒,只好借清談銷此長夜。』   我坐下來,把背靠在牆上,讓自己舒服一點,從包裡摸出一個饅頭,道:『大師請講。大師可要來個饅頭?』   『口腹之欲,最能損人。施主又著相了。』   我也笑:『有相則著相,若無相可著,卻又如何?』   『存此一念,即是有相。』   我伸了個懶腰,咬了口饅頭,道:『大師之言,猶是皮相。六祖曰:外離一切相,名為無相;能離於相,即法體清淨。我心中縱存相之念,又何必強求無相?如此饅頭,是為有相;吃下肚去,仍是有相。然我心中已無此物,便為無相。』   他道:『施主所言,也不過口頭禪。』   我道:『口頭也罷,心禪也罷,只是表業,還是聽聽大師的故事吧。』   『那麼施主且安坐,聽我說吧。你可知我俗家是距此三十里外的一個名門望族,方圓百里,都是我家產業。只是我家人丁實在不旺,一門中只剩我一人。』   我道:『那大師為何拋家為僧?』   『在我十九歲那年,一位世叔為我說了門親事,是北山成德堂白家的三小姐。她是這裡有名的美女,當時我可說是春風得意,事事趁心。』   我忍不住笑了:『大師當年,還是個風流年少。』   『可是婚後不過三個月,一場大病奪去了我妻子的性命。』   我收斂起笑容:『抱歉,大師。』   『不用抱歉,凡有相者,皆是虛妄,所謂哀樂,都如過眼雲煙,哀便如何,樂又如何,不過心中一念而已。』他袖手坐著,真如佛龕裡的一尊佛,『那年我十九歲,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,覺得她死後,世界於我已毫無意義,因此,我在我家的祖山上挖了一個深洞,叫人把妻子的靈柩抬進去,然後。』   他頓了一頓,纔道:『我把所有的人打發走了,然後點著一盞燈走進去……』      我把所有的人打發走了,然後點著一盞漆燈走進去。   這洞我叫人挖得很深,走進去足足走了半天。天很冷,山洞裡儘管土壁的泥都已凍住了,可由於和外面不通氣,所以不算很冷。   她的靈柩已入在裡面的一間小室裡。朱漆的靈柩,非常大,是我讓柳州匠人特製的,柳州出好棺材,這具棺材也是用的萬年陰沈木。據說,陰沈木是從水中取出,做成棺材後,每年沈入地底一尺,十年一丈,千年百丈。   我坐在她靈柩邊的一張椅子上,點著了搭在靈柩邊的一根火線。那點火星在地上跳跳躍躍,好像一朵鬼火,向外飛去。   隨著一聲巨響,進來的甬道整個崩塌了。現在,只有她和我,在這個深深的墓穴裡。   我從懷裡摸出一瓶酒。在昏暗的漆燈下,那瓶中的酒也似在流動,幻出異彩。聽說,鴆酒灑在地上都會起火,在瓶中,那也如個不安份的妖魔吧?   『飲吧。』   仿佛有一個人在黑暗中以一種甜蜜的聲音對我說。   『飲吧,醉於那醇釀中,好忘懷人世。』   我伸出手,拔去了瓶塞,默默道:『等等我吧,如果黃泉路上你覺得孤單的話。』   --你不想再看我一眼麼?我的眼如暗夜裡最亮的星,我的長髮好似鴉羽,我的嘴脣也甜如蜜?   在漆燈的光裡,我仿佛看到了她,好似生前。她的肌膚依然白皙如美玉,她的聲音嬌脆若銀鈴,手指纖長柔美如春蔥,她的吻如春天最後的細雨。   『等等我吧。』我喃喃地說。   我用力推開了棺蓋。我沒讓人釘上蓋,因為當初我和她立過誓言,生則同床,死則同穴。發亦同青,心亦同熱。   儘管陰沈木的棺蓋有點重,我還是一把推開了棺蓋,露出一條縫。我抓起酒,準備躺到她身邊,然後一飲而盡。   這時,我看到了她。
回覆時引用此篇文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