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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 06-30-2004, 01:38 PM
ㄚ良 ㄚ良 目前離線
退休...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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ㄚ良 正在向一條出名的路上前進,路途艱辛,看他的了!
預設 活埋庵-5

骨髓比肉更能耐飢。在黑暗中,我機械地用骨頭挑著土。骨頭不太粗,每一次只能挑起一小塊土,但比破瓶子好用多了。當我覺得餓了,就伸進去撕一塊肉。在黑暗中我不知那塊肉是她身上的什麼地方。由於大多腐爛了,所以一切肉都樣子差不多。我吃在嘴裡的,不知道那是她肚子上的,還是腿上,或者是她的胸脯。開始也能憑口感知道一些,但隨著一次次摸到的肉都漸漸和漿糊差不多,我也只是抓起來就吃。   不知過了多久。   空氣越來越污濁,要呼出一口氣也很困難。我不覺得餓,但渾身無力。不覺得餓,並不是我不餓,而是我的胃只怕已塞滿了過多的腐屍肉。我摸索著,又一次伸到靈柩中去摸時,終於發現除了她的頭在裡面滾動,就只是一些半流體的東西,另外只剩下碎骨和一些小肉塊。這就是她留下的一切麼?我抓著她的頭髮,但頭髮也一下脫落了,我的手指只碰到了她的滑滑的頭蓋骨。   在靈柩下這一堆滑膩膩的液體中抓起了這顆頭顱,捧在手裡,用舌尖撥弄著她眼眶裡的眼珠。她的眼珠上的筋也已腐爛了,所以就像石獅子嘴裡的石球一樣滴溜溜地轉,不過流出一些腥臭的腦漿。即使我把她的頭全吃下去,最多不過堅持上幾天吧。可是,我能在這幾天裡挖通這洞穴麼?那是絕對不可能的。我已數過了許多遍,我挖了大約有三十幾步的路,但至少還有一百多步的路要挖。   當我想活下去的時候,卻根本沒有活下去的希望。如果我當時就死了,那我也許自己心裡也好受一些吧?只因為自作多情地想看她最後一眼。可能,人們還會傳說我是個至情至性的人,可是,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笑。   我抱著她的頭,在漆黑一片的洞穴裡吃吃地笑。我看不清這個骷髏是個什麼模樣,但多半也是有點笑意。她也在笑我麼?   我不知笑了多久,空氣越來越混濁。在已混亂成一片的腦子裡,好像啄破一層厚厚的棉被,我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息。仿佛有什麼洪荒時代的巨獸在外面爬行。先還是慢慢的,漸漸地越來越急。我幾乎不知是什麼回事,在洞穴那一邊的內壁一下塌了下來。   外面,陽光直射進來,讓我的眼也睜不開。過了好久,我纔發現,其實當初我把這洞挖得太深了,竟然已到了山的另一頭,離外面不過幾尺厚而已。只是那是石壁,因此我根本不曾發現。隨著春天來臨,山上的雪化了,積雪流動時,這層石壁支橕不住,終於崩塌了。   我爬出了洞穴。外面,積雪未化淨,在殘雪中,幾株野梅悠然而開,乾瘦的枝上挑著幾點紅,仿佛浮在空中一般。山頂,白雲正飛過。      『所謂此身,觀種子不淨,觀住處不淨,觀自相不淨,觀自體不淨,觀終竟不淨。』   看著他上下抽動的嘴脣,我長嘆了一口氣。這時,遠處有雞聲響了,野庵的窗紙上,也有了一片白裡透青。   『大師,你真的講了一個好故事,』我壓抑著內心的恐懼,裝作淡然地道,『當真象是個新編的《五卷書》或《百喻經》裡的故事。不過,大師,天也亮了,我得告辭了。』   他道:『施主,你不信這是真事麼?』   我笑了:『你講的這事是很多年前了,現在早已沒有什麼「世德堂」這樣的稱呼,火鐮也不知有多久沒人用了。這事即使是真事,那也是六七十年前的傳說,不可能發生在大師身上。至於大徹大悟,』我笑了笑,卻覺得自己也有點不太自然,『大師既已悟道,那就不該還在塵世。』   他不答,看看外面,道:『施主,天也晴了,我送你出門吧。老僧枯禪已坐至於今日,施主所言也不無道理。所謂枯禪,即是尚未開悟,昔年德山宣鑒禪師坐化前曾有偈云:捫空追響,勞汝心神。夢覺覺非,竟有何事。細想來,亦不無道理。』   我站起來,看著他那張如同揉皺的紙一樣的臉,心頭,不禁一陣茫然。所謂是與非,真如他說的,『竟有何事』麼?   他也站起身,送我到門口。我道:『大師,我走了,請回吧。』   朝陽照在積雪上,嫣紅素白,如非人世。他的手從袖中伸出來,向我一合什。   太陽正跳出地面,一切都溫暖而清潔。我看到他的右手上,本來的小指處,只是空空蕩蕩,不由抬起頭,與他相視一笑


在享受完這頓大餐後記得吃些水果喝點茶...以幫助消化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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