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預設 矽谷之夢 - 高科技創業家顏永財與莊和子的故事

莊和子女士為嘉義長城鴿舍莊鐙福先生的姐姐

顏永財與莊和子的故事像台灣晚間八點檔的電視連續劇﹕一個富家千金愛上一個窮小子﹐為愛私奔後﹐方知生活苦。一個窮小子恃才傲物﹐棄台大醫科不唸﹐謀職碰壁後﹐方悔少年太輕狂。兩人在前途茫茫之際﹐來到矽谷﹐正好趕上IC﹙Integrate Circuit,積體電路﹚風潮﹐共同創業成功﹐成為高科技企業家﹐並且熱心贊助台灣人的運動與文化事業。他們因相異相吸﹐也因相異起衝突﹐但人生一路走來﹐倒也堅持理想相互扶持﹐為七十年代台灣留學生寫下夫妻共同奮鬥的另一章。



一個蒲團一個僧



顏永財與莊和子同是台灣嘉義人﹐卻在不同的環境長大。永財說﹕‘我的父親罹患肺病﹐長期失業在家﹐家境相當困難。我有四個兄姐﹐一個妹妹。小學一年級時﹐媽媽去逝﹐妹妹送給別人養。三年級時﹐有了後母﹐相處不是很融洽。五年級時﹐我就離家﹐寄住在舅舅家裡。 但是在台灣﹐會唸書的孩子都會得到照顧。’他語氣堅定地說﹕‘我小學畢業﹐是全校的第一名﹐很風光地領了個縣長獎。唸省立嘉中初二時﹐有一個路德教會的牧師很疼我﹐要我每星期日到教會打工﹐做些割草﹑掃地﹑擦桌椅﹑整理圖書的工作﹐給我的酬勞就夠我維持百分之六十的生活費﹐其餘百分之四十靠哥哥姐姐們的幫忙﹐照樣順利唸到高中畢業。



和子說﹕‘我生長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。我家在嘉義是政治世家﹐外公何茂取先生歷任嘉義市長﹑嘉義縣長和數屆的省議員。我的母親美麗外向﹐所以我和姐姐從小就被打扮得漂漂亮亮﹐很活潑﹑也很得人疼。我因為講得一口標準的北京話﹐所以從國小開始﹐就當外公的助選員。每次外公參加選舉﹐我就坐在宣傳車上﹐大街小巷地廣播﹐為外公拜票。 我的媽媽是個虔誠的佛教徒﹐’她繼續說﹕‘家中設有佛堂﹐所以我從小就聽慣梵音。考初中時﹐我向佛祖祈求﹐結果考上省立嘉女。我爸爸生病﹐我也向佛祖求﹐爸爸果然獲得痊癒。這種倚靠佛祖的日子﹐讓我覺得心安又平和。’



唸高中時﹐這兩顆南北極的星星在救國團舉辦的中部橫貫公路健行隊裡相遇。同樣來自嘉義﹐都是省中省女的高材生﹐女孩美麗大方﹐男孩聰明害羞﹐兩人情竇初開﹐彼此互在心底播下情苗。 大專聯考一放榜﹐幾家歡樂幾家愁﹐永財高中台大醫科﹐和子名落孫山。永財說﹕‘考上台大醫科是我一生最驕傲的一件事。因為在這之前四﹑五年﹐嘉義中學那麼多畢業生裡﹐都沒人考進台大醫科﹐我考上了﹐自己都覺得意外又興奮。和子黯然神傷﹐也到台北﹐在南陽街的補習班補習﹐準備捲土重來。唸台大醫科的永財經常去看她﹐為她打氣﹐讓她仰慕又感激。兩顆年輕的心在舉目無親的大城裡﹐就很自然地結合在一起。



其時﹐永財唸醫科的意願已漸消沉。他說﹐大一時﹐教動物學的老教授要他們每天背一百個生字﹐上課完全沒有啟發性﹐讓他覺得這樣的課程再繼續唸下去﹐腦筋都要被僵化﹐於是瀟灑地轉到化學系去。 但是這種年少的瀟灑後來竟變成了懊惱。多年之後﹐永財說﹕‘當年都是李政道﹑楊振寧惹的禍。那時他們剛得諾貝爾獎﹐讓年輕人非常景仰﹐覺得第一流的人才當唸物理化學﹐以便他日拿諾貝爾獎﹐揚名異域。結果一個個後來唸了博士﹐找不到事﹐後悔得半死﹐我就是其中之一。



經過一年的用功﹐和子隔年考上中山醫專的護理科。大學畢業後﹐即回家鄉當護理老師。她與永財持續交往﹐但因彼此互有看法﹐感情路上晴時多雲偶陣雨。永財當預官期間﹐兩人在一次劇烈爭執後﹐倔強地互道再見。然後和子接受家裡的安排﹐與高雄的一位年輕醫生訂了婚﹐讓永財嚐到失戀滋味﹐頓覺失落萬分。 訂婚後的和子發覺未婚夫及其父母都對她非常好﹐倒在內心中起了惶恐。因為她曾去相命﹐相命先生說她命中註定剋公婆﹐她很擔心萬一一語成真﹐豈不愧疚終身﹖正在這時﹐永財趕在關鍵時刻試圖作最大的轉闤﹐對她殷勤有加。和子左右為難。轉轉思慮的結果﹐終於做了人生最重大的一個決定﹕和已無親生父母的永財到法院公證結婚﹗ 兩人去了一趟法院回來﹐永財因已拿到芝加哥大學的獎學金﹐不久即赴美深造﹐留下和子收拾善後。她先去找未婚夫﹐當面退還訂情戒指﹐並向他解釋﹐假如她不愛他﹐和他結婚﹐將害他一輩子。然後深知家中將會掀起巨然風波﹐她辭退教職﹐悄悄打點行李﹐單獨搭車北上﹐很快地在耕莘醫院找到護士的工作。



果然﹐她的父母獲悉她擅自退婚並與永財公證結婚﹐震怒異常﹐要她從此不要回家。 我父親氣得只差登報公開和我脫離父女關係。和子說﹕‘以後許多年﹐家裡都拒絕和我來往。’ 一九六九年年底﹐在永財離去後半年﹐和子亦拿到赴美簽證﹐單飛芝加哥與愛人會合。後來和子說﹕‘有件事情一直擱在我心裡。我們結婚後不久﹐永財的後母竟然病逝﹐真不知該如何解釋。’



為愛雙宿飛



和子與心愛的人團員後﹐冀望在芝加哥建築愛的小巢﹐無奈不久即發現柴米油鹽的生活竟和異國嚴寒的冬天一樣難捱。永財日夜埋首課業與研究間﹐並且熱衷政治活動﹐和子得一手包辦煮飯﹑洗衣﹑清掃等家中大小瑣事。永財的獎學金微薄﹐又愛買書﹐和子眼見帶來的積蓄逐漸消失﹐於是幫人照顧小孩﹐賺取一小時二十五分錢的工資。半年後﹐她在醫院找到工作﹐開始過著一邊做事﹐一邊準備考護士執照的緊張生活。 偏在這時﹐她又發現自己懷了孕﹐心情十分複雜。在不做二想的情況下﹐迎接了小生命。然後她要照顧小娃娃﹐又要上班﹐又要做家事﹐還得準備考試﹐簡直焦頭爛額分身乏術。這時每當想到從前在家衣食無缺﹐家務有佣人代勞的優遊生活時﹐就不禁懊惱自己為什麼要到美國來受苦﹖



就這樣煎熬了幾個月﹐和子覺得自己實在無法承擔﹐只好將九個月大的小女兒送回台灣﹐拜託永財的姐姐代為照顧。身旁少了個小娃娃﹐就能全力衝刺﹐她總算考過了護士資格考試﹐取得了執照。然後就在日子過得稍微安定一點的時候﹐有一天﹐忽然接到永財姐姐的來信說﹐他們的小女兒實在很可愛﹐她疼之如己出﹐希望能永遠把她留在身邊。一封信看得這對年輕的爸媽寢食難安﹐和子連工作也顧不得﹐趕緊買了張機票飛回台灣﹐陪女兒一個月後﹐再把她帶回來。此後她訓練自己﹐要做一個工作﹑家事一肩挑﹐刻苦能幹的留學生太太﹑媽媽兼職業婦女。



永財這時也有他自身的專注與困擾。他在一九六九年的夏末抵達芝加哥大學﹐正好趕上一九七��年正月的保釣熱潮。‘保衛釣魚台’運動掀起了海外留學生對國事的關懷﹐也因此使他們對國民黨的政權起了徹底的質疑。當時保釣運動的大本營就在芝加哥﹐保釣運動的一名大將林孝信就是顏永財在芝大的朋友。因此保釣期間﹐永財也跟著幫忙編印‘釣魚台快訊’。 編辦釣魚台快訊期間﹐他們在芝大的遠東圖書館查閱資料﹐無意中發現早期台共林木順寫的‘台灣二月革命’﹐讓顏永財讀得淚流滿面﹐內心震撼不已。這是永財第一次讀到有關二二八事件的資料﹐也是他第一次獲悉台灣原來有過這麼一段恐怖黑暗的歷史﹐曾經有過這麼多無辜的百姓與知識菁英遭國民黨極其不人道地屠殺。他訝異自己過去的無知﹐也痛恨國民黨教育的矇騙。於是他們影印了一千份的‘台灣二月革命’﹐在釣魚台快訊上刊登廣告﹐一份賣兩塊美金﹐很快悉數售光。當時﹐二二八事件尚是個無人敢公開談論的大禁忌﹐不少人向他們反應說﹐這是他們第一次讀到有關‘二二八’的史料。



繼一九七0年的正月大示威後﹐保釣人士接著在威斯康辛大學舉辦了一場國是會議﹐永財也去參加。他在會中發言表示﹕我們在台灣都是一等一的好學生﹐卻一個個跑到美國來倡言改革﹐真是台灣教育的失敗。由於當時他尚是個國民黨的黨員﹐一回到芝大﹐國民黨的小組長即要他寫報告﹐他沒理睬。不久小組長改選﹐他被其他黨員推選為小組長﹐同時大家表決通過要繼續保釣﹐並且主張台灣民意代表全面改選。 永財於是據實向上呈報﹐結果他說﹕‘國民黨的上級從此不再和我聯繫﹐我成了國民黨在芝大的末代小組長﹐芝大則成了國民黨的淪陷區。保釣之後﹐反國民黨的學生逐漸分成統一與台灣兩派﹐雙方漸行漸遠。顏永財認同台灣﹐也同情弱勢﹐但其時卻陷入學術研究的低潮中。他那時在芝大攻讀化學博士﹐作的是‘低溫物化’的研究。他說﹕‘七十年代﹐生化大鳴大放﹐物化卻乏人問津﹐即使拿了博士﹐也謀職無門。男人唸錯行﹐如同女人嫁錯郎﹐實在很悽慘。我的一個同門師兄就曾到加油站替人加油﹐我當時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。’



一九七四年拿到芝大化學博士的永財在求職碰壁下﹐不免後悔年少時心高氣傲﹐棄醫科不唸﹐這時只好重新申請入美國的醫學院就讀。但就在即將面試之際﹐忽然接獲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博士後研究﹙post doctor﹚的機會﹐不禁又興奮地帶著妻女前往北加州﹐繼續在物化界謀發展。 永財在柏克萊只作了將近一年的研究﹐便因接到母校台大客座教授的聘書而回台。他說﹕‘後來﹐我在柏克萊的同事真的拿到諾貝爾的化學獎呢﹗’言下輕輕流露當年在辛苦唸書的過程裡﹐拿諾貝爾獎確實是深藏在他心底的一個願望。



回台大化學系當教授也是他的願望之一﹐因此在一九七五年的夏天﹐去國六年的顏永財歡欣地帶著妻女返國﹐成了名符其實的歸國學人。但似乎失望常常接著興奮的尾巴而來。那時台灣的政治氣氛相當緊張﹐習慣了美國言論自由的他批評國是往往口無遮言﹐到後來連自己都覺得有隨時惹禍上身之虞﹐因此心生警惕﹐但內心又頗覺抑鬱。那年﹐他向國科會申請研究基金﹐亦無下文。這些因素使得他在台大執教的心情起起落落。經過一番思慮﹐覺得不如歸去。但何處是歸程﹖最後﹐他們選擇了未及一年之緣的北加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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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誰多事種芭蕉,早也瀟瀟晚也蕭蕭。
是君心緒太無聊,種了芭蕉又怨芭蕉。
是誰多事送風鈴,早也叮嚀晚也叮嚀。
是君身世恁飄零,既喜風鈴又怨風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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矽谷的魅力



七十年代中後期﹐美國經濟普遍不景氣﹐北加州的矽谷卻散發出高科技的耀眼光芒﹐吸引了無數的青年才子前往﹐永財亦置身在覓尋機會但望一展抱負的人潮當中。 初回北加州﹐他們住在柏克萊的一間小公寓裡﹐和子忽然得了重病﹐由於沒有保險﹐深感付不起醫療費﹐於是飛回台灣就醫。永財賦閒在家﹐心情鬱卒。一個週末﹐百般無趣地去參加灣區的台灣同鄉會﹐碰到了台大的女同學林淑慎。老同學很自然地問他在哪高就﹖永財悶悶地據實以告﹕‘正在找事。’ 這位同學的哥哥正好在矽谷開了一家半導體公司﹐她的先生高政治博士是公司的研發部主任﹐當下邀請永財到公司面談。正是這個機緣﹐永財一腳跨進半導體業﹐從此境遇峰迴路轉。所以他後來常對人說﹕‘失業就是失業﹐找事就是找事﹐要講出來﹐不要怕難為情﹐大家如果知道機會﹐會互相幫助。我當年若不是老同學幫忙﹐可能會失業很久﹐也可能從此找不到專業工作。’



矽谷是高科技的天下﹐永財聰明有實力﹐很快地在半導體業理出頭緒。一﹑兩年就換一家公司﹐後來轉到頗富盛名的全祿﹙Xerox﹚的Palo Alto Research Center﹙PARC﹚擔任研究員。和子這時已是個有執照的護士﹐這些年儘管跟著老公東遷西移﹐每到一地﹐都能很快找到工作。兩人都有專業﹐生活安定﹐小家庭也跟著成長﹐短短兩年間﹐他們又陸續添了兩個小壯丁。 一九八一年的一天﹐永財代表公司參加一個微影﹙Micro Lithography﹚的專業會議。他在會中聽了一場有關最新發現的保護光罩的一種薄膜﹙pellicle﹚的演講﹐隨後又在展覽現場看到了樣品。他仔細瞧了瞧﹐覺得不過是片透明的塑膠片﹐實在不怎麼樣﹐但一問價格﹐居然開價三百多美金﹐真是天曉得﹗ 自從見過那片薄膜﹐永財耿耿於懷﹐逢人便講﹕‘那東西實在沒什麼了不起﹐竟賣得比黃金還要貴﹐真不可思議。’ 別人聽聽也就算了﹐倒是身旁的老婆大概聽多了牢騷﹐忍不住回應道﹕‘既然沒什麼了不起﹐你何不自己做做看﹖’接著又加了句﹕‘你不是常嘆老天不給你機會嗎﹖如果這是個機會﹐你為什麼不試一試﹖’ 被老婆這麼一激﹐永財當真下決心道﹕‘好﹐我就做給妳看。’



其時﹐有幾個台灣人在矽谷開了一家頗具規模的電子公司叫Solectron﹐經營得相當成功。公司的副總經理林瑞松是顏永財的朋友﹐經常鼓勵年輕人研發創業﹐免費提供了一間實驗室給永財作實驗﹐但揚言若超過一段時日﹐將收房租。永財因此不敢鬆懈﹐白天到全祿上班﹐晚上即一頭鑽進Solectron的實驗室﹐埋首苦幹。 和子從前在芝大陪永財唸書﹐現在亦趕緊陪這個有才情的丈夫從事偉大的發明﹐三不兩時即到實驗室當他的助手。永財若需要器材﹐即叫和子去買﹐因為她在醫院上班﹐早出早歸﹐若週末值班﹐週日還可輪休﹐白天比較走得開。

經過十年的婚姻生活﹐和子早已磨練得相當能幹。她白天在醫院照顧病人﹐晚上在家照顧三個小孩﹐家事一手包外﹐還得幫丈夫打理一切。然而永財確實也沒讓她失望﹐他果真獨自用原料製作出輕如薄翼﹑價如黃金的光罩護膜來。



‘我的丈夫真不愧是個天才﹗’望著一片晶瑩剔透毫無瑕疵的薄膜﹐和子喜孜孜地讚道。但接下來﹐丈夫說﹕‘和子﹐妳去賣。’她這下方才明白原來自己就是門市開發部主任。永財的理由很正當﹐他白天要上班﹐走不開。事實上﹐和子活潑外向的個性確比他更適合做行銷。

和子解釋說﹐永財發明的光罩護膜是一種緊緊蓋在光罩上的透明薄膜﹐而光罩就是用來形成影像﹑製作晶圓﹑再切成一塊塊如郵票般大小的積體電路﹙IC﹚的精密儀器。一台光罩價值美金千萬﹐昂貴異常﹐如用層透明薄膜予以保護﹐既能防止光罩沾染塵埃﹐又不影響影像的投影﹐自然經濟實用。這種東西在當時才剛出現﹐一些IC大廠都樂於嘗試。所以和子銷售光罩護膜的對象﹐實在就是矽谷的IC大廠。

她自朋友處取得一些IC大廠的聯絡電話﹐一家家地接觸。她向對方說﹐她是個護士﹐由於家計需要﹐現在兼了一個賣光罩護膜的副業﹐東西很好﹐希望對方能看看她的產品。這世間大概只要不怕嚐閉門羹﹐就會遇到開門的人。和子在人家願意給她機會後﹐立刻帶著產品前往展示。她說﹐她與客戶見面後﹐把產品交給對方。對方仔細瞧了好一會兒﹐讚道﹕‘這東西很好﹗‘怎麼好法 ﹖’她一聽﹐精神都來了﹐連忙湊過去看。只見那人拿了另一片類似的產品作比較說﹕‘妳看﹐這一片比較霧﹐又有線條﹐妳那一片就均勻透明多了。‘哦﹗哦﹗’和子連聲應道﹐心裡趕緊記下這些要點﹐等下次再逢機會﹐立刻現買現賣。如此經驗累積﹐不久她竟成為這方面的專家﹐市場也就這麼一步一腳印地開拓出來。



一九八一年﹐夫妻倆共同創立‘MLI微影印刷公司﹙Micro Lithography,Inc.﹚’﹐和子開拓市場﹐永財繼續在全祿工作。直到一九八二年﹐市場大致底定﹐公司極待拓展﹐永財才全職在自己的公司上班。 公司成立之初﹐非常需要資本。’永財說﹕‘我們到處找人投資﹐只要對方肯付兩萬美金﹐就可擁有公司一半的股權﹐但竟沒有人要﹐最後變成了和子與我兩人獨資。我當總裁﹐負責研發與品管﹐她當副總裁﹐掌管人事﹑財務與行銷。 就這樣﹐一對才子佳人由年輕的愛人變成婚姻的伴侶﹐再進一步成為共同事業的惟一伙伴﹐關係可謂多重又深遠﹐好似前生註定這輩子縱使風風雨雨﹐也得共撐一把傘﹐淅淅瀝瀝地走了過來。



八﹑九十年代的矽谷真是炙手可熱﹐舉凡想得到的電腦電子公司如IBM﹑Apple﹑CISCO﹑Oracle﹑Microsoft﹑Intel﹑Motolora﹑Lucent等等﹐莫不沿著舊金山灣區紛紛設廠﹐其他大大小小無計其數的相關公司更如雨後春筍般地成立。有的做上游﹑有的做下游﹐有的做硬體﹑有的做軟體﹐有的做主機﹑有的做零件。整個矽谷熱氣騰騰﹐房價疊疊高漲﹐薪資頻頻上升﹐連加油站的工人一小時都可賺到十五塊美金的工資。 這是一個知識致富的年代﹐矽谷尤其是知識產業的聖地。七十年代懷才不遇的顏永財這下總算遇對了時機﹐在適當的時間﹑地點﹐進入適當的行業。他說﹕‘要成功還得靠機緣。許多人成功了﹐就說他是如何地努力﹔事實上﹐世間努力的人比比皆是﹐卻不見得個個能成功。台灣話說﹕七分靠打拼﹐三分天註定﹔其實更可能是四分靠努力﹐六分靠運氣。缺少了機緣﹐縱有聰明才智與努力﹐亦徒然望成功之門興歎。



IC產業在八十年代一路領軍﹐到處發燒。MLI公司在IC業剛發現需要光罩保護的早期就進入市場﹐產品又比別家公司的好﹐因此很早搶到頭彩。自一九八五年以來﹐公司的生產與銷售即躍居光罩護膜業的第一。 和子說﹕‘電子電腦業是男人的天下﹐我一年到頭在外參展做生意﹐常常一個女人置身在眾男性工程師之間﹐宛若一朵花插在綠叢裡。我不畏縮﹐態度落落大方﹐反而得到人家更多的注目。我在展示單位擺設鮮花與糖果﹐增加柔性的色彩﹐每次參展﹐都有許多人來看我的商品。我以女性的溫柔與細膩向顧客解釋﹐所以常在展後達成很好的交易。我的訂單越接越多﹐到後來工廠簡直供不應求。



自在光罩護膜業領先之後﹐MLI公司不斷擴充。顏氏夫婦在矽谷參尼維爾﹙ Sunnyvale﹚的地 方購地興建廠房﹐並設辦公總部。往後數年﹐他們陸續在英國﹑德國﹑法國﹑以色列﹑日本﹑韓國﹑新加坡﹑台灣等國增設行銷店。加州工廠的生產流程與產品的管制完全符合國際標準檢驗﹙ISO 9000﹚的鑑定﹐總部的員工多達兩百多人﹐全球各地的員工亦有八十餘人﹐成為一名符其實的國際公司。 永財說﹕‘我們這一行的特色在於市場說大不大﹐說小不小﹐大公司不願進來﹐小公司進不來。有些行業太賺錢﹐大家看了眼紅﹐全都跳進來﹐就互相殘殺。但我們這一行既不是利潤多得讓人看了赤目﹐也不是技術簡單得任何公司都能做﹐所以連續一﹑二十年﹐我們都幸運地在這一行裡穩坐第一。



和子由於業務需要﹐經常在國外出差﹐時而倫敦﹑巴黎﹐時而慕尼黑﹑法蘭克福﹐時而東京﹑台北。她說﹐以前當窮留學生時﹐經常夢想環遊世界﹐現在生意做開了﹐日子倒過得像空中飛人。有一年的聖誕節﹐四歲的小兒子對她說﹕‘媽媽﹐我不要任何玩具當禮物﹐只要妳能陪我在一起。’聽得她心頭酸酸眼眶紅紅。身為母親與事業女強人﹐確實有魚與熊掌難兼的地方。



其實夫妻共同經營一家公司﹐滋味亦如人飲水﹐冷暖自知。兩人性向不同﹐創業時確能截長補短﹐但事業有成之後﹐也常因看法不同而起衝突。和子說﹐她在第一線與顧客接觸﹐自然得將客戶的意見反應給公司﹐但負責研發與品管的丈夫卻因此感到受創﹐讓她很為難。永財則更直截了當地說﹕‘夫妻相處的時間越長﹐衝突越多。很多業務上的決策會直接影響到家庭生活的和諧﹐實在很危險。 說來情況也確實如此﹐當公司的總裁與副總裁決策相悖時﹐家裡亦不見晴天﹔當總裁丈夫斷然解除副總裁太太的職銜時﹐副總裁太太自然氣得跳腳。一九八七年﹐這對在飄泊中始終相依互偎的夫妻在公司業務飛黃騰達時﹐竟然吵到要離婚﹐可真讓週遭的親朋好友看傻了眼。還好台灣人有處理婚姻危機的獨特藝術﹐他們兩人的關係又特別地源深情長﹐所以縱使吵吵鬧鬧﹐心平氣和之後﹐仍舊言歸於好。 但儘管兩人在人前人後都宣稱彼此的個性﹑志趣﹑家庭與信仰如何不同﹐在親朋眼中﹐他們倒是一對本質非常相似的夫妻。兩人都同樣的慷慨善良﹑樂捐好施﹑又不願張揚。在過去二十幾年裡﹐他們隱姓埋名大力贊助許多台灣人的運動與文化事業﹐嘉惠了不少人﹐也蓬勃了台美人的社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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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is is Our Love for Taiwan



八十年代﹐島內民主人士冒著生命與坐牢的危險﹐極力與國民黨政權抗爭﹐海外熱心鄉親莫不寄予高度的關注﹐並盡量予以支援。一九八��年﹐廖述宗等教授在芝加哥創立‘北美洲台灣人教授協會﹙NATPA﹚’﹐積極關懷台灣民主運動﹐並致力從事島內與海外的交流。教授協會在一九八四年以後﹐即定期接獲一對不願具名夫婦的慷慨捐款﹐成立‘慈淵基金﹙C.Y. Fund﹚’﹐從事了許多有意義的活動。 往後許多年﹐教授協會連續運用這筆基金﹐邀請島內的民主人士或學者如呂秀蓮﹑陳菊﹑黃爾璇﹑鄭欽仁等人到全美各地的台灣人夏令會巡迴演講﹐亦從事各種藝文活動如﹕舉辦台灣人美術展﹑發行台灣文化雜誌﹑統籌二二八學術討論會﹑贊助各種台灣語文研究等等﹐鼓舞了島內從事運動的人﹐也為海外台灣人的社區帶來了生氣與熱忱。



同時﹐教授協會亦運用這筆基金資助島內的學者及研究生﹐如張良澤﹑陳永興﹑李筱峰﹑劉守成等多人到美國作短期研究﹐也頒發獎助金贊助黃昭輝﹑陳文茜﹑賀端蕃﹑林奐勻等多人在美國的學習。而出獄後的林義雄先生更在這筆基金的贊助下﹐得以到美國哈佛大學﹑英國劍橋大學及日本筑波大學進修。二十年來﹐除了經手人廖述宗教授外﹐幾乎無人知道‘慈淵基金﹙C.Y. Fund﹚’的贊助者就是來自嘉義﹙Chia Yi﹚的顏永財﹙Chris Yen﹚與莊和子夫婦。 永財說﹕‘和子與我對金錢都不吝惜﹐所以在台灣人正需要錢的時候﹐我們就捐款﹐從不過問這些錢怎麼用。This is our love for Taiwan﹙這是我們對台灣的愛﹚。



他繼續說﹕‘我在芝大唸書時﹐其實與廖教授並不熟。他是教授﹐我是學生。但教授協會支援島內民主運動﹐宣揚台灣文化﹐都為台灣好﹐也都是正義的事﹐我們就支持。我們因為做生意﹐有點盈餘﹐又是獨資公司﹐可以自由支配金錢﹐所以委託廖教授在教授協會裡成立一個基金﹐從事對台灣有益的事﹐結果他們做得非常好。 接著﹐林哲夫等人在加拿大創辦‘城鄉宣教訓練營﹙Urban Rural Missionary﹐簡稱URM﹚’﹐李瑞木等人在聖地牙哥大學舉辦‘台灣人公共政策研習會’﹐都獲得了顏氏夫婦的大力贊助。永財說﹕‘前後許多年﹐這兩個訓練營一共訓練出數百名優秀的台灣草根社會工作者﹐影響台灣社會深遠而無形﹐非常有意義。別人做事﹐我們出錢﹐一起為台灣﹐就覺得快樂。我有一次到聖地牙哥大學參加公共政策研習會﹐會場裡沒人認得我。後來主辦人看到我的名字﹐特地來找我﹐再向學員介紹我是顏先生﹐大家都起立鼓掌﹐實在有意思。如今想來﹐那些錢也沒什麼﹐但在大家最需要的時候﹐就發揮了最大的作用﹐相當值得。



一九八七年﹐企業家吳西面為了宣揚台美人的理念﹐在南加州創辦了‘太平洋時報’﹐慘澹經營了八年﹐虧損累累。更不幸的是吳西面在一九九五年突然發現得了癌症﹐遽然去世。他過世後﹐眼見這份為台灣人發聲的報紙瀕臨關門﹐熱心的林衡哲醫師到處奔走﹐希望找一群人合力撐住太平洋時報。結果那年三月﹐林醫師很幸運地遇到一對貴人﹕北加州的顏永財夫婦一口答應獨挑太平洋時報的財務重擔﹐讓所有關心報社的人都鬆了一口氣。 出任太平洋時報的董事長迄今已九年﹐顏永財始終維持其一貫‘只給錢﹐不具名﹐也不干涉’的作風。報紙的刊頭依舊刊印著‘創辦人吳西面’的字句﹐從不見董事長顏永財的名字出現。報社的經營與報紙的內容完全交由發行人陳惠亭﹑社長林文政與總編輯賴慧娜等人負責﹐他從不過問。至於董事長的職責就是每年填補報社經營的赤字。他們的金援轉變為投資﹐所以目前太平洋時報的最大股東就是顏永財夫婦。 ‘提供資訊是一項非常昂貴又競爭的事業﹐’永財說﹕‘但台灣人一定要有自己立場的傳媒工具﹐否則聲音都被掐死﹐想法都被扭曲。要維持一份傳播媒體﹐需要許多人的努力與奉獻。目前報社的同仁其實都是一半員工一半義工﹐大家本著台灣心﹐盡力想讓這份報紙繼續發行下去。這幾年﹐報紙的內容顯然已經豐富許多﹐但行銷仍有待突破。



其實顏永財夫婦不僅是太平洋時報的董事長﹐同時也是另份一台灣人報紙‘台灣公論報’的長期贊助者。此外他們更是台灣人公共事務協會﹙FAPA﹚﹑國際特赦組織﹑‘台灣文庫’﹑以及其他一些台灣人活動的大力支持者。永財對弱勢始終懷著一顆熱忱的心。有次﹐他談起‘五二��農民事件’﹐說﹕‘我從錄影帶上看到成群手無寸鐵的農民被蠻橫的警察不斷地毆打﹐一直掉流淚。後來﹐我拿了五萬美金給蔡同榮﹐要他複製許多五二��事件的錄影帶﹐到處分送﹐讓人們瞭解其時的農民是如何地受到迫害﹐台灣社會是多麼地需要改革。’又有一次﹐他談起贊助FAPA的經過﹐說﹕‘大概是在一九八九年﹐王桂榮當FAPA會長的時候﹐我有一次搭飛機回台灣﹐正好在飛機後頭遇到王桂榮﹐心裡詫異他這麼一個有錢人﹐居然也坐經濟艙。他回答說他正為FAPA到處募款﹐能省則省。我一聽非常感動﹐就捐了兩萬美金給FAPA。那次搭飛機坐經濟艙﹐實在比坐頭等艙要貴太多。以後我每年都捐款給FAPA﹐後來FAPA在台北召開二十週年慶﹐主辦人請我去坐在主桌﹐在座的一些名人都不知道我是誰。



‘我以前讀過日本有個叫聰美姐的女醫師﹐每個月都固定捐個人的零用金給日本的台灣獨立聯盟﹐直到去世的故事﹐也讓我非常感動。’永財說﹕‘我們的社會實在需要更多具有愛心與正義感的人。我支持對台灣有益﹑並且是正義的事﹐但只贊助有所需要的人。我以前幫助過不少黨外人士﹐後來他們成名了﹐我就不再繼續。錢要給在人家需要的時候才值得﹐這是我的看法。



繁華如夢



和子自小領受佛教的薰陶﹐長大後成為虔誠的佛教徒。她自誦經禮佛中得到寧靜﹐從朝山拜佛﹑參與法會中獲得喜悅。她說﹕‘佛教的慈悲與寬容讓我感到心安與詳和。’她也相信命理﹐認為這是一門很難解釋的玄妙學問﹐寧可信其有﹐而不願去冒犯。

正因為帶著佛緣﹐和子天生具有菩薩心腸。她在事業有成之後﹐成立一個基金﹐奉獻給佛教並從事社會福利。多年前﹐她在灣區購置一棟樓宇﹐專門讓禪修的法師安靜潛修。此外﹐她亦在Hollester的地方購買了一百五十英畝的土地﹐計劃日後開闢成一個專門照顧亞裔老人的安養中心。



她說﹕‘我以前當護士時﹐在醫院看了不少移民美國的老人﹐到了晚年﹐智力退化到英語都忘光﹐只能聽講自己的母語﹐無法與美國的醫護人員溝通﹐也吃不慣西式的食物﹐非常可憐。所以我心中一直存著一個願景﹐希望日後辦一所安養中心﹐專門照顧講台語和華語的老人。’

‘安養院裡若只有老弱殘病的人﹐將顯得暮氣沉沉。’她繼續說﹕‘所以我也計劃在養老院旁開設一所幼稚園﹐讓老人聽到孩子們的玩耍嘻笑聲﹐重燃對生命的追求。長久以來﹐這個夢想一直是敦促我努力工作的泉源。人生無常﹐有夢最美。當我們有能力幫助別人時﹐就應該盡量去做。 人生無常﹐’永財也如此感嘆道﹕‘潮起潮落。矽谷曾經風華萬千﹐但如今各方面卻已顯示氣勢已過。七十年代﹐半導體在此崛起﹐帶動整個科技風潮。八十年代﹐IC﹑memory﹑PC一波接一波﹐氣勢如虹。九十年代﹐電子通訊﹑網路﹑光纖繼起直追﹐那時的矽谷真是不可一世。但是現在半導體及IC產業外移﹐PC市場已失﹐電子通訊一蹶不振﹐光纖苟延殘喘﹐生物科技尚未看出前景。整個矽谷暮靄籠罩﹐不知何時旭日方能再起。



坐看矽谷的興衰﹐永財頗有繁榮如夢的感觸。他說﹕‘目前我們公司雖然仍居光罩護膜業的第一﹐但因美國IC產業外移﹐需求轉弱﹐市場顯得相當疲軟﹐一切只能盡力而為。無論如何﹐我很高興在別人正需要﹑而我又有能力的時候﹐曾經幫助過別人。’ 也無論如何﹐矽谷畢竟圓了顏永財與莊和子的才子夢﹐並且因為他們的慷慨解囊﹐使台灣人運動﹑台美人社區以及不少人受惠。所以縱使世事忽如夢﹐畢竟一枝草一點露﹐對於曾經有過的﹑給予過的及領受過的﹐想必人情溫暖點滴在心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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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誰多事種芭蕉,早也瀟瀟晚也蕭蕭。
是君心緒太無聊,種了芭蕉又怨芭蕉。
是誰多事送風鈴,早也叮嚀晚也叮嚀。
是君身世恁飄零,既喜風鈴又怨風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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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#4  
舊 12-14-2004, 02:36 PM
小蝦 小蝦 目前離線
初級會員
 
註冊日期: May 2002
文章: 86
小蝦 正在向一條出名的路上前進,路途艱辛,看他的了!
預設 很好的故事.....

這篇文章說盡了台灣民主運動的過程,背後是由一群人默默的付出才有今天民進黨執政的場景.
大家都希望台灣能夠更好, 因為台灣真是ㄍ寶.
希望現今的政府,除了站上執政舞台的同時,也要好好的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民主成果 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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